第14章 陪护·夜未央
每年军训的场地，总是欢声笑语和嘶声裂肺。
军训，似乎是他们这些刚刚经历高考结束后，迎来大学生涯的第一次人生洗礼。
闻人御就是在那个时候，遇见周生妍的。
那是一个刚下过雨的天气，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，将之前乌云笼罩的天空阴霾一扫而空。场地内还有不少积水，大部分训练的都在踢正步或者练习站军姿，只有周生妍所在的连队因为一个女生晕倒，连长紧急送人去医务室，就让他们原地休息一会儿。
他受自己姑妈所托，前来查看自己学生的状况。
闻人御穿着上一年没扔的军训服，来到场地，寻找着他姑妈的班级。
四处闲转，就看见了场地最边缘的一个连队，好像一群人在拉架吵架似的。
他急忙走过去，看见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正在推搡。正要走近时，就看见人群中传来几声惊呼，然后那个男生就从他面前飞过，重重衰落在地上。
“周生妍，你有病啊！踹我干嘛？”
闻人御顺着男生的视线看去，周生妍静静站在他对面，面无表情，头上的帽子掉在地上，长发散了下来。
两人视线相交，周生妍只当他是个路过的，也就没在意，瞥了一眼后，弯腰捡起帽子，将头发挽了一下藏进帽子带上后，来到男生面前，居高临下，冷冷道：“这只是警告，事不过三，再让我看见你欺负我朋友她们，非打得你断子绝孙不可！”
末了，她还故意抬腿在男生眼前虚晃了几下。
男生吓得闭上眼睛。
解决完事情，周生妍转身，看见闻人御还盯着自己，好奇地问了一句：“你谁啊？”
闻人御淡淡一笑：“代班的。”
“……嗯？”周生妍凝眉，“代我们班的？”
闻人御点点头。
周生妍：“……”
那天，雨过天晴，转变把年少轻狂在一场暴雨中极尽冲刷历练；那日，烈阳如火，在少年心间窜起了一腔秋风掠过如歌的时刻。
从此，那个潇洒自在如风的少女，便深深镌刻在少年的心间，念念不忘。
直到多年以后，每每回想起相遇的曾经，闻人御总是能第一时间想到周生妍那一脚的毫不犹豫。
一路上，两人默默走着。
这样安静的时刻，对闻人御来讲，好像有些梦幻一般。
不太真实。
如果是男女朋友，大可以走的更近一点，或者贴着身子，缠着胳膊那种，给人缠绵秀恩爱的样子。
但实际上他们有点像电视剧的情节。一个在前面走，一个在后面跟着。
闻人御自嘲地笑笑，感觉自己像个罪犯。
到了村口，周生妍停下脚步转身。
闻人御还在低头遐想着自己脑海中的那些弯弯绕绕，根本没注意到周生妍此刻正看着他。
看着他一头撞在旁边的电线杆上，最后吃痛的叫了一声‘啊’。
“疼吗？”周生妍看着他问了一句。
闻人御抬眼一看，又转头，这才发现人在他左边。他一边捂着脑门揉，一边回话：“不疼。”
周生妍上前一步凑近抬眼瞧了下，见只是微红，便说：“让你走路不看路，活该。”
闻人御：“……”
周生妍看着他一脸懵的样子，掩嘴轻笑。
“我到了。”周生妍转身，指了指村口上方的牌子，“谢谢你送我回来，你也……早点回去吧。”
闻人御‘嗯’了声，但人还杵在原地。
周生妍想着可能是他还在等自己说什么，便又道：“路上注意安全，别低头走路。”
望着周生妍一步步走进去，闻人御站在路口直到看不见那抹身影，才转身。
这一次，她对他好像没有那么抗拒。
微小的转变和态度，成为了闻人御坚持下去的动力。
他想起许炀的话，那是在许炀被他灌醉之前说的话。
“想追周生妍的人不少，可没等别人靠近，她就已经远离。她不是那种单纯靠恋爱就能打动的姑娘，她有她骨子里的坚持和距离。这个距离，让后来的许多人望而却步。”
“作为朋友，我和小舟自然是希望她幸福，也希望有人能陪伴她这一生。但我们却不希望有人束缚住她，因为那样她便不是她。”
“她是个很单纯的理智人。”
“学长是个聪明人，这个度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明白。拒绝不是结束，恰恰是另一种开始。”
“拒绝不是结束，恰恰是另一种开始。”闻人御走在大街上，喃喃不已。忽而又看向无尽的夜空，深邃又乌黑，明月高悬。
他低头，右手慢慢附在胃部。今晚光顾着吃火锅，忘了医生的嘱托，现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像个绞肉机使劲儿搅拌一样。
闻人御额上开始流冷汗，他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一次因为遇见周生妍，而忘记自己不能吃辣，结果就导致现在自己胃疼。
他踉跄地走向一旁的药店门口，门口有两排可以供人休息的椅子。闻人御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坐在上面。
胃里绞痛的厉害，麻辣火锅已经够他受得了，他还为了套话和和许炀喝酒，一冷一热这刺激，纯粹就是找死的节奏。
眉眼低垂，闻人御放缓自己的呼吸节奏，以期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一些。
可那受了伤的胃，偏偏不遂他的愿。
这时，从药店里走出来一个老爷爷，看见他面色惨白的样子，关心地问了一句：“小伙子，你咋了？”
闻人御惨笑着摇摇头：“没事，大爷。”
但老爷爷还是不放心，见他气色极差，便回头和药店里的柜员说了一声。
药店内有三个人值班，其中一个穿白大褂的男的被老爷爷拉着出来，指着闻人御说：“你快看看，这小伙子脸色差得很。”
男柜员看了一眼闻人御捂着的胃部，蹲下来问了一句：“不舒服吗？”
闻人御点点头。
他又按在闻人御的手上，顺着他按的放下往下按，闻人御当即闷哼了一声。
“吃什么辛辣食物没？”
闻人御又点点头。
男柜员起身，对药店里的另外两人说：“你们先看着，这人胃不舒服，我送他去最近的航天医院。”
旁边大爷一听，忙道：“需要帮忙吗？”
男柜员瞅了一眼，道：“不用，我一个人可以。大爷，天不早了，您早点回去。”
昏昏沉沉间，闻人御只感觉自己被被人背了起来。
然后视线便一片黑暗。
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，周生妍已经快要睡了。
她一开始以为是对方恶作剧，便挂了电话。
对方再次打来，那边人说话：“你男朋友昏倒了，刚洗胃，现在在航天医院。”
周生妍又挂了，甚至还觉得对方有病。
可电话第三次响起的时候，对方说：“闻人御你认识吧？”
这次周生妍一愣，半晌才说：“认、认识。”
“他昏倒了，刚洗完胃，现在在我们医院。”
周生妍挂了电话，匆匆起身，甚至都股不得打扮自己，拿了包就急忙出门。
医院离她住的地方不远，十来分钟的距离，她走得快，几分钟就到。到了医院一番询问过后，才找到闻人御的病房。
周生妍站在门口，没有进去。
病房内有个男的坐在病床前，一直玩着手机。周生妍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，但每次路过药店的时候，总会见到他，再加上他身上药店的服装。
敲了敲门，周生妍走进去。
“你好，我是周生妍。”她点点头，“这么晚，麻烦你了。”
对方也礼貌性地点头，“来了就好。”
周生妍看向病床上的闻人御。那家伙此刻正挂着点滴，安静地躺着。原本血色的红唇因为病痛而病态的浅紫色，就连面庞，也是消瘦了不少。给她一种这人得了重病的感觉。
“他怎么样了？”
她尽量压低声音，怕吵到睡梦中的人。
“医生说他的胃受过伤，切除了一部分，所以以后尽量别让他吃那些辛辣寒凉的食物。”
“我知道了，谢谢。”周生妍回望了一眼病床上的闻人御。
胃受过伤，什么时候的事？还被切除了一部分……
她忽然想起自己给人弄得那碗调料汁，顿时想砍了自己这双手，当时怎么就没多问一句呢？自己也没先尝尝看就拿给他。
“那既然你来了，我也该走了。”
周生妍拿出手机，冲着那人道：“多谢。那医药费我扫您吧。”
夜半，周生妍打着哈欠瞧着病床上的人。
始终还是无法相信竟然在别人说自己是他女朋友的时候，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。
她开始反思自己，为什么当时没有解释呢？
自己和他……明明只是普通朋友，最多加一个校友而已。
可当时为什么没有解释呢？
是因为光顾着他的情况给忘了吗？
还是……
余光瞥到病床上的那双眼眸时，她有些诧异：“你醒了，怎么样？还难受吗？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？”
闻人御眨了眨眼睛，大脑似乎有些迟钝，缓了好一会儿，看见头顶的点滴，才轻轻问道：“…我这是……在医院吗？”他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前，胃疼得厉害。
“嗯，在航天医院。”周生妍看着他，“你刚洗了胃，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？”
闻人御艰难地摇摇头，“不用。”
“那你继续休息吧，我在这儿守着，有什么事情叫我。”
闻人御皱眉，面色看起来更惨淡，但语气却坚定的很：“既然洗了胃，那就代表没事了。你明天还要直播，赶紧回去休息吧。要是明天——”
“没事的。”周生妍打断他，“你都洗胃住院了，我怎么可能还回家睡大觉。又不是第一次熬夜了，放心，直播时间都是在午后到傍晚，我早上可以趁机摸鱼补补觉的。”
闻人御摇头：“不行。”他缓了缓，有些生气，“你这样陪着我，精神状态不佳，直播的时候万……”
“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的很，”她站起身，哼了一声，居高临下看着某个倔强的人，“不像某人都切胃了还不遵医嘱！”
闻人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怼的当场哑口无言：“……”
过了一会儿，他看向周生妍，问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周生妍拿过单子扔给他，说：“给你洗胃的医生说的。”
“你怎么来的？”闻人御想了想，还是问了这个问题，他可不记得自己有给周生妍打电话说自己胃疼之类的话。
周生妍重新坐下，看着他说：“有个陌生电话给我打的，说给你送医院洗胃了，让我赶紧来看看。”
她自动过滤了‘男朋友’这个极具代表性的词。
反正当事人当时肯定躺着不知情。
闻人御一听笑了，“你就不怕是骗子吗？”依着他对周生妍的理解，她绝对会挂断电话的。而且是不带任何犹豫的挂断。
事实上，周生妍的确挂断了电话。
但奈何对方另辟蹊径，打出了‘闻人御’这个活人招牌。
周生妍笑了笑，轻道：“当然怕啊，可他说出了你的名字。”
“就因为这个你就来？”
万一是个骗子呢？
被人骗了怎么办？
她那双明艳的大眼睛看着闻人御浅笑，“当然不是。主要是他用护士站的座机打的。我来的路上又给打回去了，是一个女护士接的。这年头能用座机骗人，还懂得医学护理知识的人毕竟少之又少。”
“……”她不会还给人出题了吧？
“而且航天医院离我住的地方又不远，直接走过来，到护士站问一下今晚有没有洗胃的病人叫闻人御的，不就行了。”
“哦。”闻人御被她完全说服。
他本意是觉得女孩子一个人晚上出来不安全，所以才质问她。没想到周生妍一顿解释给绕进去了。
可听着周生妍的话，又让他莫名心安。
虽然她嘴上是在怼他，但在闻人御看来，那些全是关心自己的话。
这样平淡的相处方式，对他而言也挺好的。
也许这样，才是周生妍心中最舒适的那个距离。
不用刻意去追寻，顺其自然随本心。
闻人御刚洗了胃，胃里又难受的没有半点睡意，想着她坚持不肯回去的态度，便说：“那要不，你给我讲讲你明天直播的内容。”
“……嗯？”周生妍一愣，随即反应过来，莞尔一笑：“也成。那你就先当我第一个观众，待会儿要是有说的不好或者遗漏的，你记得提醒我。毕竟你是本地人，肯定比我懂得多。”
“那可不一定。谁说我这个本地人就一定比你懂得多呢？”
“你这是在拍我马屁吗？”
闻人御浅笑：“没，实话实说而已。你在这方面是专业的，我最多就是个业余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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