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三十一章 逝去

为什么他知道这里有一个兵器铺呢？兵器铺又是怎么荒废的？景离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，若是以往，他只要稍微冷静一下就能够想到。可是如今，他满脑子都是安闲歌的情况，无法冷静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穿过长廊，尽头处是一面墙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设计就很异常。

        没有谁家的长廊尽头处会设置一面墙，这不是将路给堵死了吗？不仅不美观，还很浪费建筑。

        景离伸手在墙上摸了两下，就知道了这问题所在。他本身还是十分聪明的，只不过情绪容易影响判断，他是人，并不是神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三两下就找到了机关，面前的墙应声缓缓向两侧移开，慢慢露出里面的东西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待声音停止，景离便看见苏长惜正闭目静坐在里面。更令他诧异的是，他的满头青丝，已经尽数变成了白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容颜虽然没有变化，但是白发和他身上的白衣相互映衬，显得他有几分病态美。若是忽略掉他那薄弱的气息，景离或许以为这是误入凡尘的仙君。

        察觉到光亮，苏长惜感到有几分灼热的刺痛。他缓缓的睁开眼睛，却好像没有聚焦，双目空洞不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来了。”他嘶哑的开口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尽管充满了震惊，但是景离并非是那种不稳重的人。他反应了几秒，开口道：“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苏长惜并没有回答他，他费力的伸出手，他的手心静静的平躺着一颗赤红色的丹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拿去救她吧，服下这个药丸，她就会没事了。”苏长惜说罢，唇角微微勾起，好像她就在自己面前。她的眼睛明亮，眸底清澈见底。

        景离并没有立刻接过药丸，而且低声问道：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苏长惜突然咳嗽出声，忍不住喉间的腥甜，吐出好几口血来。见景离不接解药，他只能费力的强行将药丸塞进景离的手中。随后捂着自己的胸口，仍然止不住那咳嗽。

        景离无奈，只好先收好解药。还未开口，就听到苏长惜缓缓的解释：“要破南疆的巫术，只有以命换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景离眸底闪过浓浓的震惊，只听苏长惜又继续说道：“父王同南疆的邪长老有交易……之前是想用闲儿祭天的。所以我当初才会接近她……我很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……咳咳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景离静默的听着，听到他咳得厉害，不由得出声道：“你……”他本来想问“没事吧”，可是他这模样，哪里是像没事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南疆的事情……你不清楚很正常。”苏长惜每说一句话就会耗费他本就仅剩不多的精力，现在的精神已经没有当初景离刚见他的时候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若是我按照父王的计划下去，闲儿最终难逃一死。所以……我……咳咳……”他的血好像都要吐光了，再咳也吐不出来了。整个人虚弱至极，好像风儿轻轻一吹，就能卷走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这一辈子……活得太累了……”苏长惜轻轻笑了笑，唇角满是苦涩。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，经常被毒打的那些日子。小小的他蜷缩在角落里，又孤单又无助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世界好冷，根本不值得他继续活下去。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。他从小就活在阴谋算计中，麻木的按照父王的计划一步一步的走着，他从未为他自己活过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安闲歌来的日子，他才知道，原来世界也是暖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日月夕，他和她出宫放河灯，他偷偷回去看了一眼她写下的愿望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愿兄安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仅仅四个字，他就冒了很大的险，从景离手中救出了安闲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，也许，只是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苏长惜，你挺住，我带你去看太医！”景离忽然有几分不忍，不为别的，就因为他这句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活得太累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又何尝不是呢，他们都身不由己的人。这一刻，景离是可以感同身受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他又比他幸运太多了，他拥有了安闲歌的爱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是对一直在绝望边缘徘徊的苏长惜，仅仅只这一点，就已经足够了。可是偏偏，她选择的人是景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世间，又有什么事情能够是如愿的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……别白费心思了。你还记得我昨日的条件吧……”苏长惜阻止了景离，用尽自己生命中最后的力气：“不要告诉她这件事……就让她以为我……以为我离开了吧……我不想让她挂念着……”只要她幸福开心就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眉眼带着笑，脑海中满是她笑颜如花的模样。徐州山上的日子又徘徊在他心头，挥之不去。那段日子，他多希望他只是陆子祺，并不是带着目的故意骗她上山的苏长惜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现在好想，好像再听到她用那清脆的声音唤他一声“长惜”。他眼眶微红，眉梢之间却含着笑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些事情，也都别告诉她了……好好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好的对她”这五个字还没有说完，苏长惜的生命就已经耗尽了，他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手缓缓的下垂着，眼睛微闭，整个人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真的只是睡着就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景离眸色微深，看着自己手心中那颗赤红色的药丸，顿时如坐针毡起来。这是苏长惜用他的命换来的，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。可偏偏，他又这样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放心，我会好好的对她。”景离知道他再也听不见了，可是仍然轻声说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看着苏长惜逐渐冰冷的尸体，缓缓站起身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令人厚葬了苏长惜，并且用皇家的礼仪来办。他是个值得敬重的人，景离不会忘记他对自己夫妻两的恩情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给安闲歌服下了这个药丸，他不知道苏长惜是去哪里弄来的，也不想去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苏长惜自己说了，不要告诉她这件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瞒着她，对苏长惜又太过不公平了。他对她的爱，并不比自己少。或许苏长惜是心甘情愿的，可是将她永远蒙在鼓里，他做不到。

        景离陷入了两难，他仍然犹豫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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