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书坊
“鸢姐儿，这是允姐儿给你谁送来的果子。”小晴端了东西上桌上来。
江子鸢也终于舍得从话本子上挪出眼来，“那下次记得谢谢人家，算了，还是我当面去说，也好让她不要再送了。”
允娘好像一直心里惦记着，上次江子鸢救了她没收下钱的事，最近一直老是往她这送东西，也不直接往她这递，就每次小晴出去回来都会带上点东西，搞得她都不太好意思。
不过好在也就是些应季的水果。
自己做的糕点只送过一次，知道她不吃以后就在没送过。
今天是新鲜的桑葚，酸甜可口。
江子鸢把话本子收起来，才和小晴一人分食了一半，手上嘴上都染了汁液，用水净手，随意用纱布擦了擦，弄不干净的也就随它了。
“鸢姐儿，你看的这是什么？”
“感兴趣？”
小晴腼腆地笑笑。
江子鸢开玩笑地说，“可不能给你看，带坏小朋友。”
这话本就是上次从景嫣嫣手里拿的，倒不是里面真的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，只是些爱情话本，并不怎么超脱，江子鸢也只是随口调笑。
说起来，这个地方没那么多封建礼教，应该说市面上的情爱话本应该多入牛毛才是，可是看苏安开的那个书坊，这些爱情话本甚至是被和志怪小说放了压箱底的。
不知道是不是每家书坊都是这样。
说起爱情话本，江子鸢也就能想得起来后世的梁祝和罗密欧与朱丽叶，都是动人心弦的悲剧结尾，广为流传。手上这本，虽然不能和其相比拟，仅是做消遣也算绰绰有余了，不晓得为什么会积压落灰。
江子鸢打算去实地考察考察，才好判断自己的法子能不能行得通。
京中最大的书坊在城中一条街，这条街的名字就叫“一条街”，还挺白话，就是让江子鸢找了半天。
“历时书坊。”江子鸢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家书坊的名字，不懂，格调到是挺高的。一座三楼，看着她不由得在心里想这得多少钱才能这么阔气，当真和苏安盘下来的小作坊不一样，不过也是下意识就想起苏安书坊那种门可罗雀的样子，这种真能赚钱吗？
江子鸢带着疑问迈步走进去。
大堂居然熏了香——熏香温润幽远，是“小四和香”，用荔枝壳、香橙皮、梨渣、甘蔗渣等果实和花叶所制，倒是颇为契合文人所追求的那种虚无缥缈的风骨。
一楼栏侧有书籍卷册码得很齐，隔着屏风后是排列整的低几案，上头搁了小香炉，刚刚江子鸢闻到的味道就由此而来。
江子鸢一路走进来，都没有看见人，只瞄了一眼，有个躺椅上摇着扇子的背影。
听见脚步声，顾章头也不回道，“儒家经典进门左边一层，杂记文集二列，占卜书籍右手抬高一手臂处，手抄二楼约，定后三日取。”
看这熟练的样子，江子鸢不禁对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产生些许怀疑，就这，人都没有的地儿，会是京城最大的书坊吗？
久久不见身后有个回应，顾章只好转过身来，手上扇子还没停，面上却是一脸诧异，“哟？”
真是少见，难有女子进这书坊的。
星眉剑目，一袭鸦色长衫，鼻梁上还架着个……玉石紫晶，像是透镜的玩意儿。
江子鸢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人，却莫名有种熟悉感，可要是认真一看，那种熟悉感又很快就消失了。
“阁下可是历时书坊的主事？”
“不是。”
被噎了一下，江子鸢接不上话，愣在那儿。
只听人说道，“姑娘家若是寻书，刚刚我已言过了，若是寻人，就自请回吧，花楼隔壁转角半百步。历时书坊不接待外客，银货两讫，一手交钱一手拿书即可。”
这是把她当成来闹事的了？江子鸢摸摸脸颊，她看起来很像是来找人的吗？
“听闻历时书坊已是城中最大的书坊了，我想找一本书。”
“说来听听。”顾章还是没有从躺椅上下来，甚至只在最开始回过一次头。
“具体的书名我记不住了，”江子鸢本来想看过就走的，却不自觉地感觉被人损了一下，起了个坏心眼，“讲的是一只狐狸走过葡萄架，看见上面晶莹剔透的葡萄，想吃却又够不着，只好无可奈何地说这葡萄是酸的。大概就是这样，劳烦您帮我找找，找到我立马付钱走人。”
寓言故事，开玩笑，在这能找到她直接把书给吃了！
果不其然，顾章面上透出一丝茫然，许久才朝楼上大喊了声，“林—言—”
从楼上探出个头来，人还没到，声先至，语带挖苦，“今日小厮请休，真是劳烦顾老板帮我看店了，不是都说过了吗，经典杂记文集位列何处？”
走下来的人手上还沾着墨迹，未干，看来就是历时书坊真正的主人了。
顾章白了来人一眼，本来走到楼梯口的人又自己回去了。
江子鸢却是上前一步，“这位就是林主事吧，幸会幸会。”
林言转头对着人一笑，“方才姑娘的话我也听见了，”说着却是佯作苦恼皱眉，“不过书坊确实是没有这本书，姑娘不若另寻他处瞧瞧。”
“无妨无妨，”江子鸢摆摆手，“本就是我编的，自然是寻不到。”
“你？”顾章眼睛都睁大了，全然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。
林言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。
“那不知道姑娘是有什么事吗？”
江子鸢思忖片刻道，“我确是来找书的，不是刚才那个故事，是本叫怪妖传的书，我机缘巧合看了上半，觉着有趣，想来找全一观。”
“这样啊，志怪小说书坊确实是没有的，姑娘许去茶楼还可问问。”
江子鸢刚进来的时候已经扫了一眼，这儿的书确实太正了，非要来说就是现代新华书店和校园门口的小书店那种区别。
“好的，叨扰了。”江子鸢没花一分钱，转身就走。
林言手自笔录，正在誊抄一本传记，被顾章一嗓子喊下来，笔都还没来得及清洁，没好气道，“你是会馆事多不耐，跑来我这躲清闲的吧。”
江子鸢的感觉还蛮准的，其实她和顾章确实有过算不上见面的一面之缘，只听顾章道，“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，就是她。”
林言打了水净手，“你是说为珠宝画像那个？”
顾章终于舍得走两步了，起身道，“没错，吕氏上次在我那里被抢了风头，还被我落了面子，不过该做的生意还是做，如今京城珠宝行里最火的就是以画像带销，虽说就是阵风，也够赚不少。”
“你想说的是？”
“没什么，就是觉得这人有些鬼精，无事不登三宝殿，上来就往你这儿城中最大的书坊跑，不知道又打得什么主意，注意些，免得扰了你这的怡情雅兴。”
说着，往外走，“我已经差人来帮你看店了，会馆有事，先走。”
留下林言站在门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。
＿＿＿
江子鸢从历时书坊出来，没回去，又去了几家不大不小的书坊，无一例外，都没能找到志怪小说，连爱情话本都少有，唯一一家，偷偷摸摸地拿出一本来给她瞧，皱皱巴巴的还要五两银子，跟抢钱似的。
瞧那劲头，好似做得是什么不正经的生意。
说白了，大抵就是缺乏话本生存的土壤，无人买，无人卖，没有市场。
可按理来说是不应该的呀，现今既无战乱，又没内政，百姓生活富足，连珠宝行当都能有声有色，飞入寻常百姓家，应该对通俗读物娱乐身心的需求更多才是。
开局不利啊。
要是连话本小说都卖不出去，那她的想法和没有一样，完全是空想。
不过也没到就说放弃的地步，随后几天，江子鸢又一连逛了几家茶楼瓦肆，听曲儿，讲评，发现人还是挺多的。
也是奇了，有人为了听书在茶楼坐整日，怎么就没人买话本呢？
江子鸢花钱在茶楼一连坐了几天，想了想，往城西。
苏安在书坊里，见到她来，面有喜色，不住地往后看。
“嗨嗨，别看了，人没来，就我。”
“哦。”
怎么语气还这么失落，不是你让人家别来的嘛。
江子鸢可没有开解人的心思，智者不入爱河。
都没有寒暄，江子鸢直接道，“这书坊月收多少？”
见苏安难以启齿的模样，江子鸢小心翼翼地猜道，“几十两，十几两，几两，还是没有。”
“有是有的，一点点，勉强度日。”
江子鸢叹了口气，还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，别看上次江子鸢去历时书坊没什么人，那是因为她去的时间点不对，一般在下午半晌散学时人才会多，进去的人拿了书付了钱就走，相当利索。
见江子鸢愁眉不展的样子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上心书坊的收益，苏安还是说道，“上次你说‘受众’，是这么说吧，受众不同，让我去找说书人试试，我去了。”
“我找上了茶楼老板，他说与我买断这书。”
“多少钱？”
“二十两。”苏安已经觉得挺高了，毕竟这书压箱底平素说不定会被他几钱就卖出去了。
谁知江子鸢很是诧异的样子，“二十两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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